雪藏

----------------大家新年快乐！不完整的小过场，请先随便吃点~~~~~

允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下这桩差事的，等他反应过来，已然捧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，乘着小船，顺流直下，径奔绍兴府去了。

此时虽非深夜，天却是完全黑了。远处闪烁星光点点的，是城中的烟火人家，渐渐地远了。江面清亮亮的，只有水声应着节拍，来来去去。允祥心里生出别样的感觉来，仿佛一切家国之事都远去了，时光也远去了，那样的无关紧要，天地间只有这么个小小的包裹。这包裹将载着他，送到胤禛的面前。什么东西值得年三十晚上送一趟呢？这是福全的托词，也是允祥的托词。允祥心下感激，也生出勇气来，为着自己的一点点期盼，也借着福全的热情，就算要面对一个热闹的大家族，他也可以从容自若。允祥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江面，慢慢露出了笑容。

福全说得没错，青石桥下一拐弯就到，很好找。只是整条街都静得厉害，和年节的气氛极不相称。远处鞭炮声欢笑声似乎被黑夜隔绝了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若非大红灯笼明晃晃写着“胤”字，允祥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。

允祥犹豫着，还是扣了扣门环。过了快一个世纪那么久，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道，“谁呀。”

“晚生允祥，拜见胤四老爷。”

“不见，改日吧。”

允祥愣住了，一时间走也不是，再叫门也不是。正要转身离开时，门却开了。

出来是六七十岁的老爷子，穿着羊皮袄，拿着一个烟斗，眯着眼睛看着他，“等会儿。”

“你是……允祥？”

允祥壮着胆子夹着包裹，躬身行礼道：“晚生正是允祥，老伯，晚生是来拜见胤四老爷的，烦请通报一声。”

那老伯也不说话，只是盯着允祥，一搭一搭地抽烟。

允祥被盯得直发毛，只得再行礼，言道：“福全哥哥托我送件包袱过来。”

那老爷子磕了磕烟灰，呲笑一声。允祥被看得不好意思，“老伯，四爷在家吗？”

那老伯摇摇头，只看着允祥出神。允祥也生出些不快来，索性将包裹递过去。那老伯也不接，也不说话。

允祥将包裹放在地上，忍着气说道，“包裹既已送到，晚生先告辞了。”

允祥正要走时，却被老伯一把拉住，“祥少爷莫急，我老头子是慢性儿人。”

他慢条斯理地捡起包裹，“听福全说，有个小朋友和禛哥儿交好，”说着拉着允祥进了门房，“我总要看看的。”

“来来来，祥少爷把衣服披上，莫冻坏了。”又递给允祥一个手炉，把他按在板凳上坐下，眼看允祥裹成个粽子，又笑嘻嘻地抽了会儿烟。

“四爷不在这。”

允祥拿着手炉，只看那烟斗上星火一闪一闪。总闪了有二三十下，那老伯才又说道，“我带你去找他。”

等那一锅烟抽完了，老伯才满意地拿钥匙出门。三转五转，又上了一艘小船。

上了船，老伯又一句话没有了，闷声不吭只撑那篙。允祥没来由地紧张起来。

“兄长平常不在这住吗？”

“不在。”

“他在哪儿？”

“别院。”

“怎么不住在老宅？”

“他不喜欢。”

鞭炮声渐渐听不到了，四周又归于寂静。夜黑漆漆的，只有他们这艘小船亮着一点灯。

好容易耐到下船，老伯撑篙上岸，拐进一家小院里，扣了扣门环，朝那门房耳语了几句，门房诧异地看了看允祥，转身回去了，擎出一盏灯来。又跟出来一位大嫂，也对允祥不住地打量。老伯将允祥推了推，轻声道，“去吧。”自己返身回去了。

那门房前面打着灯，低声道，“祥少爷请跟我来。”

允祥跟着门房七拐八绕，前面果然有间屋子还亮着灯。快到门口了，门房悄声道，“祥少爷您自己进去吧。我去安排点酒菜。”

胤禛这些日子过得并不舒心。他那陆军学堂里好几位学员因言获罪，他争不下来保不下来还辞不了差事，恰如江龙困顿，虎陷泥潭。好容易趁着年节回家祭祖，家中却一片寂寥。老八自不必说，就是十四弟也不曾来信。大哥二哥恐仍是气当年父亲不立嫡不立长，偏偏把家业传给他的缘故，不肯回家，一个个在外扎了根，把家眷全接走了。偏他又是个没成家的主，一应亲眷俱无。偌大个祖宅，原该最热闹的时节，变得冷清无比。胤禛也疑惑过父亲的决定，却也想不明白。不明白归不明白，职责在身，胤禛做事从来一丝不苟。他按规矩祭奠了祖先，又去乐安堂拜访了孤老孤幼，确保他们能过个好年。又走访了亲戚世交。几天下来，更觉乏困。想到年夜饭的冷清，胤禛再也扛不住，索性躲进别院去了。

允祥来时，他正在看书。读到妙处，不免添笔写上几句。门吱扭一声，胤禛头也不抬，“张伯，你先去睡吧，不必管我。”

来人并没有说话，胤禛皱皱眉头，抬眼一看，允祥裹得跟粽子似的，眉毛弯弯嘴角翘翘正瞅着他笑。

“兄长，是我。”